萝莉 后入 论宋代藏书诗的创作及文化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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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莉 后入 论宋代藏书诗的创作及文化道理
发布日期:2024-10-05 04:46    点击次数:105

萝莉 后入 论宋代藏书诗的创作及文化道理

论宋代藏书诗的创作及文化道理

  萝莉 后入

 本色摘要:文化修明的宋代,藏书奇迹高度荣华,由此带给诗歌创作诸多新主题,催生大都藏书诗。宋代从事藏书诗创作东体普遍各群体,君主、宰辅、文东说念主、隐士……宋代藏书诗以藏书家为不雅照对象,以藏书活动为咏歌主旨,以藏书楼为审盛意蕴,彰显藏书与“家庭精神”、藏书与念书、藏书与文化传衍等有始有终的关系。宋代藏书诗创作,开启了元明清藏书诗荣华之端,并对晚清近代以来叶昌炽等创作藏书纪事诗有伏击影响。

  关 键 词:宋代藏书家/宋代藏书诗/文化内涵/文化道理

  作家简介:周生杰,文学博士,苏州大学文学院教练,主要接头办法为古典文件学和古代文学。

 

  古代藏书“有裨于期间文化,乡邦徵献,士夫学者之博古笃学者,至大且巨”[1](P1)。以宋代而论,作为古代藏书奇迹空前发展时期,不管所以馆阁为中心的中央官府藏书,如故各路府州县为主的父母官府藏书,以及蒸蒸日上的书院藏书,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荣华局面。至于私家藏书,民俗之普及,藏书家东说念主数与藏书数目之多,藏书本色之丰富,校勘之精审,都是前代所无法比较的。文件典籍是文化的载体,凝合着社会精神出产与物资出产发展经由,其自己就是一种文化。宋代藏书奇迹恰是在高度荣华的文化大配景下束缚发展起来的,荣华的宋代藏书活动,带来一系列文化效应:版刻史籍越来越细密,坊刻成为一种新兴行业,藏书促进了士东说念主间往返……而更伏击的是,缘分藏书文化发展,宋诗多了一个主题,吟咏藏书的诗歌丰富多彩,成为宋诗中的一枝仙葩。

  一、文化修明期间的藏书诗创作

  诗歌咏藏书不错追思到隋李巨仁《登名山篇》,其中云:“藏书凡几代,看博还是年。”[2](《隋诗》卷七,P2726)这是“藏书”一词最早出现于古诗中,从中可知李氏为藏书世家。入唐,藏书诗创作渐多,大诗东说念主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说:“却看太太愁安在,漫卷诗书喜欲狂。”[3](P968)这里的“诗书”显著是诗东说念主随身捎带的藏书,但因为终年奔走,无家可归,推断杜甫藏书不是许多。韩愈《送诸葛觉往随州念书》诗中说:“邺侯家多书,插架三万轴。逐一悬牙签,新若手未触。”[4](卷三百四十二,P3838)“邺侯”是唐德宗时宰相李泌,因其累封邺县侯,时东说念主有此名称。“插架三万轴”,足见李泌藏书之多。李泌永别用红绿青白形貌牙质书签来区别所藏经史子集等书,真实很有创意。然则,受期间风习和诗东说念主审盛意思所限,隋唐为古代藏书诗创作开动期,还莫得蔚然成风的创作局面,藏书诗普及而颇具影响力的创作期间需要等两宋到来。

  1.文化造极期间的创作配景

  陈寅恪先生说:“中原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一生。”[5](P245)宋代文化独树于漫长的古代社会,为两宋藏书诗创作提供了绝佳条款。文化修明的宋代是真实的士医师期间,念书治学成为一时风俗,史载诸君君主皆酷好念书,如宋太祖“极好念书,每夜于寝殿中看历代史,或至夜分,但东说念主不知,口不言耳”[6](P32),宋太宗自称“朕性喜念书,开卷成心,每见前代兴废,以为模仿,虽未能尽记其未闻未见之事,固以多矣”[6](P38),宋真宗“听政之暇,唯务不雅书”[P60]。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宋帝邃密的念书习惯深深感染了臣子和士东说念主,兵马出身的宰相赵普,通常罢朝回家,即危坐书斋,天然他弥远专读《论语》一册书,但藉此治国足矣。繁密士子通过念书而中举,而入精英阶级,他们在弥远的念书践诺中总结了“旬日并出念书道”(苏轼)、“细腻念书道”(黄庭坚)、“知出知入念书道”(陈善)和“空闲念书道”(陆九渊)等。宋代社会精英与庶族苍生大都笃志升迁,嗜书如命,好学苦读,念书民俗空前飞腾,官僚阶级变成了“满朝贵人贵,满是念书东说念主”的用东说念主局面,宋代文化从而也飞速参加了中国古代文化史上较为荣华的时期。

  宋代藏书诗创作离不开藏书荣华这一本质基础,而促成宋代藏书奇迹荣华局面变成的是史籍编刊的伟大建立。《宋史·艺文志序》称:“君臣险阻,未始片晌不以文学为务,大而朝廷,微而草莽,其所制作、讲说、记叙、赋咏,动成卷帙,累而数之,有非前代之所及也。”[7](P5033)如太宗和真宗时期,朝廷愚弄三馆藏书,组织一批博学之士,接踵编纂《太平御览》1000卷、《太平广记》500卷、《文苑英华》1000卷和《册府元龟》1000卷,史称“宋四大书”,宋四大书在编成不久,即寿之梨枣,广为流传。宋代私家编刻图籍与官府变成鼎立局面,除经书外,举凡史册、医书、类书,即便一些向不受属目的野史条记等,皆广为编刻,诚如清东说念主昭梿所云:“自古稗史之多,无如两宋。虽若《扪虱新语》《碧云 _gdwx/201807/W020180726532354674323.jpg》,不无曲解正东说念主,然一代文件,赖兹以存。学者考其颠末,不错为正史之助。”[8](P30)

  宋代是雕版印刷荣华期间,从朝廷到地方,雕版印刷十分流行,“从监司到府、州、郡、县,皆刻书,有东说念主验证,南宋刻书见于记录的就有173处之多”[9](P85-89)。各式古籍实时东说念主文章,皆得以大都雕版印刷,文东说念主们切身校对竹帛,以正非常,然后分类保藏,士东说念主信奉“积钱积谷不如积德,买田买地不如买书”,由此出身许多藏书名家,名士们以藏书为先锋,叶梦得《过庭录》说:“公卿名藏书家,如宋宣献、李邯郸,四术士民如亳州祁氏、饶州吴氏、荆州田氏等,吾皆亲见其目,多止四万许卷。”①王禹偁《还扬州许布告家集》说:“我来迎侍游江都,玳筵时常陪抖擞。遂求家集恣吟讽,海波干处堆珊瑚。”题注:“许浑孙进家集得官。”[10](卷十二,P52)晚唐诗东说念主许浑之孙在太宗时,因进许浑集而得官,可见官方对于私家藏书属目,大大促进了民间藏书奇迹开展。后东说念主对于宋代藏书之盛文告较多,如吴澄《赠鬻书东说念主杨良辅序》说:“宋三百年间,锓板成市,板本布满全国,而中秘所储,莫不家藏而东说念主有。”[11](卷十九,P353)以此可见宋代私家藏书之一斑。对于宋代藏书派别量,傅璇琮和谢灼华二先生说:“两宋称得上藏书家,即藏书在千卷以上、业绩可考或八成可考者约五百馀东说念主。”[12](P350)这当是一个保守数字,真实数字还应更多。

  临了,宋代藏书诗创作熟悉,也与宋诗合座荣华息息干系。

  “宋代士东说念主生活的特殊环境,使得宋代艺术审好意思在走向精致化的同期也越来越逼近日常生活,艺术与生活的充分接近与搭伙渐成为宋代的一时审好意思风俗。”[13](P313)缘分于审好意思趋向日常化,宋代诗东说念主在创作时意外不可入,无事不可写,万事万物都不错成为诗料,求物之妙,臻于至工。宋代藏书诗植根于这块肥沃艺坛,以最富精神内涵的东说念主文产物为咏歌本色,放大了藏书文化内涵,是宋代藏书建立的艺术化表达。“宋世文东说念主的诗学秉性,时常表目前善于通过留意体味大天然的一景一物,来感悟事物的发展法例,最终以伦理说念德来把抓东说念主生之说念,由此变成了稳重缓慢、开畅、猛烈的主体文化意志。”[14](P189)他们亲近天然,构建私家园林,与二三好友空闲林下,念书品画,舞文弄墨……这种生活超脱超逸而又深具才思,而才思的得来与藏书、念书至关伏击。宋东说念主恰是在这种十分闲适的生活中,以书为友,脱手了他们对于天然和社会的扫视,诗歌创作涉及生活幽微之处。

  2.普遍各阶级的创作东体

  和唐代一样,有宋一代诗歌创作极为荣华,号称诗的王国,傅璇琮先生领衔主编《全宋诗》收录两宋诗东说念主多达九千馀东说念主,这些诗东说念主来自不同阶级,从君主显耀到贩夫走卒,皆有诗作传世。宋代藏书诗创作东体也一样,普遍各阶级,主要有:

  (1)君主领衔。北宋君主崇儒好学,多有深厚文化素质,他们爱好文学,调养藏书和念书。宋真宗《劝学诗》说:

  巨室无须买肥土,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堵无须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外出莫恨无东说念主随,书中车马多如簇;成家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女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该诗流传极广,影响极大。其主旨为劝学,勉励士子念书,诗中的“书”多指“念书”,但认识为“藏书”亦贴题,并不违忤。

  (2)宰辅涵咏。宋代宰辅绝大多数文东说念主出身,他们协助君主管制全国之馀,与一班鼓诗书幕僚品茶斗棋、赏识藏书、附和来回,过着空闲生活。司马光隐居洛阳时,家中藏书处曰独乐土,有书万馀卷,他曾有《独乐土七题》,咏藏书念书之趣,其中《念书堂》一首云:

  吾爱董仲舒,穷经守幽独。所居虽有园,三年不游目。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发策登汉庭,百家始消伏。[15](P132)

  司马光还时常光顾好友藏书楼,并有多篇诗作,如《何秀才汉伦郊园五首》其一:

  主东说念主耽诗书,乐说念深居久。挟策往返游,东冈复南亩。[15](P24)

  好友何秀才,名字、生平省略,于诗中可知亦是藏书家,郊园是其藏书念书会友之所。

  (3)隐士恭维。隐士是一群隐居不仕的学问分子,他们崇拜天然鄙俚的生活立场,选拔避世自修的生活。隐士多在某一畛域有专究,故极爱藏书,多作诗文。南宋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东说念主刘学箕,字习之,生平未仕,但游历颇广,年未50即隐居南山,自号种春子。家多池馆,有堂曰“方是闲”,堂下建藏书楼名“养浩七客”,于此念书治学,叮嘱方外之客。其有诗曰《余少日不可持养志气,所暴多矣,迩来方喜问学之成心也。近筑小楼,藏书楼之下建堂,名曰“养浩七客”。落成,以“善养吾浩然之气”分韵,得“气”字》,为志藏书楼落成而作。

  (4)文东说念主担纲。天然,宋代藏书诗创作东体如故那些炙手可热的诗东说念主和名士群体。治学必藏书,藏书即有诗,成为阿谁期间藏书诗创作的普遍舒服,如王禹偁、欧阳修、曾几、苏轼、晁补之、陆游、朱熹、戴表元等,他们创作的大都诗作中多咏藏书,成为宋代藏书诗主流,多方反馈宋代藏书文化。

  二、多方反馈藏书活动的文化内涵

  “典籍之藏,其关系学术文化者甚巨。欲察一期间学术文化之兴衰,辄可于其典籍保藏之丰盛与否窥见音书。”[16](P1)古代文化参加宋代,迎来第一个发展岑岭,这与宋代士东说念主珍惜有典,阅读有书分不开。反馈宋代藏书文化有多种渠说念和方式,而藏书诗最具艺术性,她在凝练的话语中,既形象地展示藏书活动的丰富内涵,又给诗歌创作注入新颖素材。

  1.咏藏书家

  藏书活动对象是典籍,而活动主体是藏书家,因而宋代藏书诗领先把藏书家作为吟咏中心,藏书家东说念主生志趣及各式与书关联活动在藏书诗中得到多方面反馈。

  领先,藏书家本东说念主对于我方藏书生活的写真。司马光《书楼》说:

  使君有书癖,记览浩无涯。况此孤楼迥,端无外物哗。横肱欹曲几,搔首落乌纱。此趣东说念主谁识,长吟窗日斜。[17](卷九P99)

  史载“司马温公幼时,患记问不若东说念主,群居讲习,众伯仲既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绝编,迨能倍诵乃止。用劲多者收功远,其所精诵,乃毕生不忘也。温公尝言:‘书不可不成诵,或在随即,或中夜不寝时,咏其文,想其义所得多矣。’”[18](卷七引《吕氏家塾记》,P87)其念书精神激勉一代又一代后东说念主。诗歌名为《书楼》,而本色却是描写我方念书生活,“书癖”一词是绝好的自我写真。

  其次,形容藏书家与书为伴、至老不倦的形象。欧阳修有一首诗《念书》:

  何时乞残缺,万一赦罪谴。买书载舟归,筑室颍水岸。[19](卷九,P350)

  “颖水”亦称颖河,为淮河支流,在今安徽阜阳。欧阳修一生曾8次到颍州(今阜阳),于此地用情最深,诗作表达了致仕后藏书于颍州,终老于此的愿望。陆游也有一首藏书诗《遣兴》,题旨与欧公绝类:

  有酒一樽聊自适,藏书万卷未为贫。圣贤自古无如命,君看居东与在陈。[20](卷四十三,P2693)

  诗作辨证解读荣华与困难关系,俗东说念主以多拥金银为荣华,而藏书家则多藏书,即便别无一物,亦“未为贫”。还有的藏书家生前与书为乐,浸淫其中,逝后留给众东说念主的追忆仍然与书关联。欧阳修《晏元献公挽辞》说:

  退食史籍盈一室,开 _gdwx/201807/W020180726532354709165.jpg笑谈列嘉宾。昔日风韵今东说念主少,恸哭何由赎以身。[19](卷九,P350)

  欧阳修谓晏殊致仕后聚书繁富,堆满居室,吸收客东说念主,多么风致。史载晏殊藏书中有手校本《世说新语》,是其时流传之善本,为世推重。

  第三,颂扬藏书家间纯碎友情。这种友情建立在藏书基础上,不染尘俗。如南宋嘉说念间进士陈傅良,官吏之馀酷好吟诗、藏书与交友,诗作《寄九江宋居士》说:

  箧中每阅所藏书,长忆潇湘九宛馀。一别十年身尚健,恨无飞羽过匡庐。[21](卷八,P291)

  诗东说念主与“九江居士”永别十多年了,但通常阅读居士留给我方的藏书,顿生想念之情,这是基于藏书这一共同爱好。南宋闻明诗东说念主、出书家、藏书家陈起(字宗之),于杭州睦亲坊开书肆芸居楼,所刊书牌记有“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书铺”字样,与之交游者多诗东说念主或藏书家。他与东说念主交,每以新刊书相赠,一又友则以诗回馈,如许棐《谢陈宗之叠寄竹帛小诗为谢》诗中说:“君有新刊须寄我,我逢佳处必想君。”[22](P189)恰所以藏书为绪论,促使二东说念主情谊十分密切和单纯。

  第四,记录藏书轶事。宋代藏书家们并非困守书楼、老死蠹鱼一类形象,相背,他们的藏书生活丰富多彩,为古代藏书文化涂上一抹亮色。南宋藏书家刘仪凤绍兴二年(1132)进士,任父母官多年,但嗜好藏书,以薪俸之半购书,保藏图籍数万卷。《藏书纪事诗》卷一记录说:

  刘韶好意思酷嗜书,喜传录。又置副本,切身考订,至杜门阻隔。张持国之纲为副端,言其书癖至旷废职事,以是罢归蜀。关寿卿以诗赠行,云“只因翻故纸,不觉堕危急”。[23](P39-40)

  因嗜好藏书而被罢官,刘仪凤亦然“书痴”。然更为弯曲的是,刘氏罢官归蜀时,以三船载书,一船在湖北秭归搁浅,另二船避免归乡,令东说念主唏嘘。《墨庄漫录》卷三所载晏几说念藏书轶事也一样有趣:

  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移,其妻厌之,谓叔原有类乞儿搬漆碗。叔原戏作诗云:“生计惟兹碗,搬擎岂惮劳。造虽从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调,颓瓢庶共操。朝盛负馀米,暮贮籍残糟。避免播同乞,终甘泽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称葛为袍。倘受桑间饷,何堪井上螬。绰然徙自许,噱尔未应饕。世久称原宪,东说念主方逐子敖。愿君同此器,襄助到霜毛。”[24](P103)

  诚如文中所云,晏几说念无奈之时诗作,说念出藏书家安贫乐说念、与书为伴的耿直志趣。

  2.咏藏书活动

  因为经济和文化取得前所未有建立,更兼雕版印刷流行,藏书活动到了宋代出现许多新本色,宋东说念主实时捕捉到这些信息,行诸诗歌,既充实内涵,又为后东说念主留住丰富的藏书史料,今从以下几端述之。

  (1)藏书之富。雕版印刷带给史籍最凯旋的变化是数目激增,念书之东说念主不再转折传抄此后读,藏书之家不必雇东说念主传抄此后藏,寻常庶民典藏图籍亦十分容易,苏轼《李氏山房藏布告》记录这种情形说:“近岁士东说念主转相摹刻(《史记》《汉书》),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纸。学者之于书,多且易致如斯。”[25](卷十一,P134)这种便利在文化史上是一次鼎新,诚如元东说念主所说:“学者生至今之时,何其幸也!无汉畴昔耳受之艰,无唐畴昔手抄之勤。”[26](卷十九《赠鬻书东说念主杨良辅序》,P353)今东说念主范凤书曾将宋代藏书突出万卷藏书家列表统计过,见诸载籍者有213东说念主,约占宋代藏书家总额的1/3,可见其时私家藏书数目之多。[27](P62-82)而藏书家身份从宰辅延至平日士东说念主,濒临如斯繁密的藏书家,诗东说念主天然会实时反馈,多首藏书诗杰出“万卷”藏量。笔者电子检索傅璇琮等所编《全宋诗》,诗中出现“万卷”一词有307处,大多是形容藏书之富的。

  以北宋江陵(今湖北荆州)藏书家田伟为例,其东说念主生平省略,家中建有博古堂,《郡斋念书志》载其“家藏书几三万卷”。田伟有子二:一田镐,编《田氏书目》6卷;一田钧,字子平,与黄庭坚友善。黄庭坚称:“吾校中秘书及遍游江南,文人史籍之富,未有过田氏者。”②黄庭坚与田钧多有诗歌附和,诗作《戏简朱公武刘邦直田子平五首》其一记录田家藏书之富说:

  不趋吏部曹中版,且绘高沙湖里鱼。虽无幼子六国印,要读田郎万卷书。[28](P1066)

  藏书参加宋代,由于雕版普及,版块倡导深入东说念主心,藏书家于藏书质地有了新相识,那些刊刻细密和世间孤本时常最受藏家提神。如南宋尤袤藏书之富,在其生前还是有名于世,受东说念主称颂。尤袤于藏书嗜之尤深,但凡莫得读过的,唯有他得知书名,就要想尽办法找来阅读,读后不仅作念条记,还要抄录保藏,久之,藏书日丰,建遂初堂贮之,编有《遂初堂书目》,该目“独并注众本于各书目前。说者乃以版块学之首创推之”[29](P297)。尤袤对于史籍版块尤为属目,因而藏书品性很高,陆游有诗《尤延之侍郎屡求作遂初堂诗诗未成延之去国因以奉送》赞曰:“异书名刻堆满屋,呵欠欲起遭书围。”[30](卷二十一,P334)上文提到的北宋田氏藏书,亦多珍品,黄庭坚诗《入陋巷谒李材叟翘叟兼简田子平三首》其三说:

  田郎杞菊荒三径,笔墨时追二叟游。万卷藏书多未见,老汉端拟乞荆州。[28](P1065)

  诗中“万卷藏书多未见”绝非虚誉,阐发田氏藏书孤本居多。北宋政和中,朝廷征求四方遗书,田氏献书千馀卷,充实三馆秘阁之缺。其藏书楼中珍籍秘本如《凿金度》、韩愈《论语笔解》,诸家官私书目均无著录,独田氏书目有。

  (2)抄书之勤。在雕版印刷未行之前,史籍皆为钞本,抄书活动在藏书经由中具有伏击作用,各藏书家要么佣东说念主抄录,要么切身笔抄,是一件十分艰难的责任。如黄嗣徽“少年时,念书有俊声,祸害为后母诉于官,隶军籍。王歧公丞相宣籍得之,闻其识字,使抄书。一日,不雅宋守旧郎中所画山水,使子弟赋诗,嗣徽亦请赋,公颔之。片晌成一绝句曰:‘匣有瑶琴箧有书,栖迟犹未卜吾庐。主东说念主况是图画手,乞取生涯似绘制。’”[31](P1378)少小的黄嗣徽勤于抄书,诗才敏捷,深稳健朝宰相王珪敬重。

  宋代天然雕版印刷流行,但限于各式条款,并非统统典籍皆寿诸梨枣,藏书家还需依靠抄书来蕴蓄图史,即即是位极东说念主臣,亦乐于其事。如官至刑部尚书的程公许,生活极为俭朴,他“晚年唯一僮侍。食无重味,一裘至十数年不易”[7](卷四百一十五《程公许传》,P12459),诗作《正旦上寿紫宸微臣以祀太一初献不预赐茶酒退就殿门少歇俟追班拜正旦贺表》言及抄书之事说:

  去岁枫桥度岁除,寒灯一盏自抄书。谁知东不雅归翻史,仍许西垣缀佩琚。[32](卷二千二百九十一,P35582)

  岁除之夜,万户团圆,而程公许却孤身一东说念主,寒灯抄书,东说念主不胜其忧,他却乐此不疲。一样,江湖派大诗东说念主刘克庄,政务之馀,念书作诗,并凭借自家藏书,为前东说念主编集,所编《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影响潜入。他有诗咏己抄书情形说:

  日日抄书懒外出,小窗弄笔到薄暮。丫头婢子忙匀粉,不管先生砚水浑。[33](卷三《岁晚书事十首其二》,P79)

  (3)校书之乐。东汉朝廷藏书于东不雅,置校书郎中,后魏秘书省始置校书郎,唐秘书省与弘文馆皆置,宋属秘书省,官阶为从九品上,主要作念文章和藏书典校责任。宋代藏书诗对于校书郎责任多有反馈,晁说之《闻叔易隐居被诏》说:

  东海一生钓鱼客,石渠万卷校书郎。丈东说念主仪态今如斯,鹤到扬州兴更长。[34](《朱弁诗话》,P2954)

  “叔易”是宋代四川阆中学者陈恬的字,其诗、文俱好,隐居于阳翟(今河南省禹县)涧上村,自号“涧上丈东说念主”,颇有名气,但在徽宗大不雅年间,却跑到朝廷去当校书郎,仍以自大自许,因此被一同隐居的晁说之所挖苦。“钓鱼客”指假隐士,典自姜太公钓鱼;“石渠”就是石涧;扬州在古代是闻明隆盛都市,这里喻指冠盖云集,灯红酒绿的京城。诗意说,陈恬这只“鹤”飞到京城以后成日校书,活得应该更有兴味吧。

  宋代是史籍大畛域从钞本向刻本篡改期间,藏书家们不自发地从事校书活动,恰是他们精于校勘在客不雅上保留许多古籍善本原貌,为后东说念主接头愚弄提供可靠文件。宋代藏书诗对私家校书活动描写较多,如林亦之《见独斯行叔绮子为赴春试一出江头送别殊令牵怀聊为巴阑行一首以说念此意辛苦》:

  老东说念主校书紫云楼,邂逅或问吾因由,为言索处海水头。蓬莱当家不可到,此心晨夕徒生忧。[35](卷一,P858)

  这位至老仍赞成校书的老东说念主,身上承载了太多的文化积淀,让东说念主陡升敬意。陆游也爱校书,终闹事之,以此为乐,《雨后极凉料简箧中旧书有感》说:

  笠泽老头病苏醒,怡然起理西斋书。十年灯前手自校,行间倒置黄与朱。戋戋朴学老自信,要与万卷归林庐。[20](卷十二,P302)

  病后“怡然”校书,前后赞成10年,万卷藏书,丹黄倒置,身为藏书家,陆游作念了多方面责任。

  (4)借书之趣。古代藏书家多视私藏为靳密,不肯外借,唐代宰相杜暹在其家藏书之末皆自题说念:“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说念。鬻及借东说念主为不孝。”③然则,并非统统藏书家如斯,宋代藏书家之间互通有无,借抄借阅,促进典籍流畅,蔚成一代风习。如黄庭坚与多位藏书家往返笃深,相互借阅,其《闻致政胡朝请多藏书以诗借书目》写说念:

  万事不睬问伯始,藉甚申明南郡胡。远孙白头坐郎省,乞身归来犹好书。手抄万卷未阁笔,心醉六经还荷 _gdwx/201807/W020180726532354729407.jpg。愿公借我藏书目,时送一鸱开 _gdwx/201807/W020180726532354741951.jpg鱼。[28](P243)

  “鸱”,更多时候写稿“瓻”,是一种肚大口小的贮酒器,《集韵》释“瓻”曰:“古以借书,借书馈酒一瓻,还书亦馈酒一瓻。”黄山谷跟一又友胡朝请借书,先要书目,看来这位胡朝请果决是藏书人人了。

  南宋时,以刻书著称的杭州东说念主陈起,藏书甚夥,向其借书者众,其中,张弋时常来陈氏竹帛铺借书,其《夏令从陈宗之借书偶成五律一首》云:

  自从春去后,少省出柴扉。树暗鸦巢隐,檐空燕迹稀。忆山怜有梦,当暑咏无衣。案上书堆满,多应借得归。④

  诗东说念主杜耒也常来,有《赠陈长子诗》云:

  往年曾见赵天乐,数说君家信满床。成见好诗东说念主借看,盈壶名酒母先尝。⑤

  两诗都感叹陈家藏书之富——“书堆满”“书满床”,而更让东说念主感动的是陈家不自巧妙,乐于借东说念主。作为刻书家,陈起竹帛铺所刊多唐东说念主诗集,如《韦苏州集》《孟东野集》《李贺诗歌编》《李群玉集》《披沙集》《碧云集》《女郎鱼玄机诗》《浣花诗》等,与官府多刻经史不同,陈氏所刻更为诗东说念主所爱。

  3.咏藏书楼

  跟着藏书发展,私东说念主藏书家缓慢属目建立特地藏书之所,文件记录最早确当属东汉“曹氏书仓”。晋东说念主王嘉《拾获记》说:“曹曾,鲁东说念主也。家产巨亿,学徒有贫者皆给食。全国名书,上古以来文篆讹落者,曾皆刊正,垂万馀卷……及世乱,家家焚庐,曾虑先文湮没,乃积石为仓以藏书。”[36](卷六,P191)宋以后,私东说念主藏书数目剧增,特地藏书楼束缚浮现,何况大多有专名,在弥远的封建期间,私家藏书楼相对地说洞开性最大,对中国粹术的发展激动作用也最大。咏藏书楼是宋代藏书诗主题之一,八成可分为咏宫廷藏书楼和私家藏书楼两类。

  (1)宫廷藏书楼。宋代宫廷藏书处较多,有楼,如太清楼;有阁,如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显谟阁等;有殿,如玉宸殿、清心殿、资政殿、崇和殿等。宋廷藏书楼亦然君主与宗室辅臣宴饮、不雅书的地方,因而显耀学士亦有契机参加,他们创作的藏书诗于此不雅照较多。清心殿为“太宗于禁中建清心殿藏图籍,以资游览。视朝之暇,日读《太平御览》三卷。有苍鹳飞止殿之鸱尾,逮掩卷而去。来日,语侍臣,宰相宋琪曰:‘好学所感也’”[37](卷一百六十,P2941)。夏竦《奉和御制清心殿水清木再连理》一诗活泼地形容了清心殿深幽、优好意思的环境:

  禁中迟日照南荣,瑞木联祥耀国经。合干旧临宫槛密,交柯重接帝梧青。华平对植行侵陛,若木相辉影满亭。况是斋心延贶地,愈昭天意答惟馨。[32](卷一百五十九,P1795)

  资政殿是宋代君主与近侍大臣们阅读、训导儒家经典之处。真宗时常召集群臣于此讲经、赋诗,吴充《召赴资政殿听读诗义感事》一诗及王安石的《次韵吴冲卿召赴资政殿听读诗义感事》,就是为召赴资政殿读讲《诗经》一事而作。玉宸殿乃景德间所建,主若是为真宗念书偃息所用,藏书万馀卷。真宗还常同群臣、宗室在此宴饮、赋诗文娱。史载:“(真宗)召辅臣至苑中山亭不雅太宗圣制及四部书,由玉宸殿佛阁至东西洞不雅旧书,读御制竹帛记石。上作诗,王旦等皆赋和。”[38](卷七十六,P1738)

  宋代藏书诗对各皇室藏书楼皆有吟咏,需要阐发的是,有的诗东说念主好用逸事,以古代皇室藏书楼指代宋室藏书楼。如黄庭坚《东不雅读未见书》:

  汉规群玉府,东不雅近宸居。诏许无双士,来不雅未见书。皇文开万卷,家学陋三馀。竹帛森延阁,星辰绕直庐。诸生起孤贱,皇帝自吹嘘。愿以多闻力,论想补帝裾。[28](P534)

  诗题中的“东不雅”是东汉宫廷藏书楼,位于洛阳南宫,既于此贮藏档案、典籍,又在此从事校书和著述。黄庭坚用“东不雅”代指宋代皇家藏书楼,以此形容皇室藏书之多、之奇。

  (2)私家藏书楼。私家藏书楼成立在宋代藏书文化成立中占据相等伏击位置。藏书楼定名炫彩纷呈,刘式、张邦基均有墨庄,皆以藏书作为致仕生活之资,视同田庄;司马光念书堂,以示念书之志;朱昂有万卷堂,以示藏书之富;赵明诚、李清照浑家有归来堂,取陶潜《归心如箭辞》之意;尤袤遂初堂,取孙绰《遂初赋》之名;陆游藏书楼曰书巢,因为所居之室,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廖莹中叶彩堂,谓其家两度有五世同堂之盛;徐鹿卿味书阁,谓嗜书者念书如饮醪醴,嚼如稻粱,且其味过之……宋代藏书楼定名,远远苟且姓氏、所在含义,多暗示藏书之富,或托物言志,或取典寓意,更深层地反馈藏书家与藏书间特殊心绪情景。宋代藏书诗对私家藏书楼作了多角度的折射。

  领先,“藏书楼”一词出自宋代藏书诗。据江向东先生验证,南宋曹勋有诗《不雅月藏书楼》:

  月出西南气便清,看来看到满轮明。莫嗔夜夜东楼赏,却恐中秋未必晴。⑥

  诗作出现于曹勋所著的《松隐文集》中,从载于该文集末题记中可知,该书由其子曹耜于南宋绍熙元年(1190)编成,而该书作家曹勋卒于公元1174年,距其子编成该书仅16年时期,因此该书作伪可能性不大。据此,“藏书楼”术语最迟应当在南宋淳熙元年(1174)畴昔就已出现。[39](P108-112)

  其次,宋代藏书诗形容了私家藏书楼建筑花式。与唐代藏书楼多漫衍于名山深林之中不同,宋代士东说念主倾向于在日常居所或私家园林中别辟一室用为藏书。如司马光《独乐土七题》之《念书堂》记叙其藏书楼说:

  吾爱董仲舒,穷经守幽独。所居虽有园,三年不游目。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发策登汉庭,百家始消伏。[17](卷四,P244)

  “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恰是司马光偏疼董仲舒的原因。此际司马光正隐居洛阳,在独乐土中建“念书堂”,醉心于藏书、念书和编书,其《独乐土记》云:“熙宁四年(1071),迂叟始家洛,六年,买田二十亩于尊贤坊北,辟以为园,其中为堂,聚书出五千卷,命之曰‘念书堂’。”[17](卷六十六,P205)宋东说念主修建藏书楼尤其属目与环境和洽一致,现象便不是藏书楼点缀,而藏书楼倒仿佛是现象点缀,这是宋东说念主私有的审好意思不雅。陆游《入蜀记》说:“六月五日抵秀州,谒樊自立专揽、樊自牧教练,二樊居城外,居第颇壮,茂实晚岁所筑,尚未成也。隔水有小园,竹树修茂,荷池渺弥可喜,池上有堂,曰‘念书堂’。”[40](P740-741)陆游本东说念主也可爱在住所别筑小室,并立念书,其《新开小室》写说念:

  并檐开小室,仅可容一几。东为念书窗,初日满窗纸。衰眸顿涌现,不畏字如蚁。琅然弦诵声,和答有稚童。余年犹几何,此事殊可喜。山童报炊熟,束卷不错起。[30](卷六十四,P55)

  诗作于开禧元年(1205),时陆游居山阴,已是年逾八旬的耄耋老头,而在容膝小室中不错尽享念书之乐。宋代私家藏书楼时常选在山岩、水滨,这是从史籍防潮、防火角度酌量的。且四周或奇石林立,或松竹萧萧,既营造一个静心念书氛围,又阔别阳世。

  第三,宋代藏书诗记录藏书楼多种用途。如眉山孙氏书楼从唐代起经五代十国至宋代,历时300年之久,延绵十多代子孙,阅历一段漫长保藏经由。北宋初年,孙氏书楼藏书量发展到最岑岭,劝诱不少书商聚会邻近,宋祁有诗《寄题眉州孙氏书楼》云:

  鲁简多年屋壁藏,始营翚棘瞰堂皇。髹厨四匝香防蠹,镂椠千题缥制囊。定与乡东说念主评品评,何妨婢子诵灵光。良辰更此邀清赏,庭树交阴隽味长。[38](卷二百一十四,P2470)

  南宋陈起的书肆亦名芸居楼,集藏书、刻书、售书于一体,名动全国,危稹有诗云:

  巽斋幸自少东说念主知,饭饱官闲睡转宜。刚被旁东说念主去饶舌,刺桐花下客求诗。兀坐书林自切磋,阅东说念主应似阅书多。未知买得君书去,不负君书东说念主几何。[41](P35)

  宋代藏书诗吟咏藏书楼,包含对念书生涯的爱重,对文东说念主雅事的失足,以及对东说念主文对象的出奇审好意思倾向,塑造出一个既与其他生活款式有别、又与唐诗中的“书斋”呈现相异的士东说念主生活空间,从而突显藏书楼所独具的文学审盛意蕴。

三、全面而丰富的文化道理

  《文心雕龙·明诗篇》说:“诗有恒裁,想无定位,随心适分,鲜能通圆。若妙识所难,其易也将至;忽以为易,其难也方来。”[42](P67-68)刘勰觉得诗的产生是诗东说念主受到外物感染而表达情志。就宋代藏书诗而言,外物对诗东说念主感染开头多途,不仅有静态的藏书之丰富,更有动态的藏书之愚弄。缘分于创作配景复杂性和创作内涵各样性,宋代藏书诗体现出多方面的文化道理与影响。

  1.“家庭精神”与“书种”意志

  “家庭精神”是黑格尔在文告中国文化根柢原则时提议来的倡导,他说:“中国纯正建筑在这一种说念德的纠合上,国度的特质即是客不雅的‘家庭孝顺’。中国东说念主把我方看作是属于他们家庭的,而同期又是国度的儿女。”[43](P114)黑格尔的话不错这么认识:中国文化具有“家庭精神”,特征所以东说念主为本、说念德至上和修身致知的东说念主文精神。这种精神反馈在宋代藏书诗创作文化中,就是将藏书作为稀有的“精神”遗产遗留给后东说念主。

  唐代及畴昔史籍因为主若是钞本,复制很难,故藏书家多不肯借东说念主,而明清时期典籍极易得到,藏书家转而属目古本、孤本,史籍版块价值远超史料价值。两宋时期,藏书家之间互通有无相等频繁,他们更注重典籍的文化价值,以之培育子弟,以之传给后东说念主,“旷野贫宰相,图史富书生”⑦,道理是说掌抓万卷史籍的一介寒儒比占有万顷肥土宰相更为富裕。“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28](P87),黄庭坚的诗歌也强调这么一个道理:诗书传家才能创设出更合乎后代成才的环境。

  繁密藏书诗表达这个愿望,如南宋方回《寄寿牟提刑献之巘》诗说:

  七十闲东说念主两地仙,恰如同见会昌年。诗名我愧刘客东说念主,隐衷君真白乐天。致仕元无官爵累,藏书各有子孙传。[44](卷二十一,P176)

  方回创作此诗时,与牟公献先生皆年满七十,两位古稀老东说念主最为畅怀的是藏书满室,有子孙承传。一样,嘉祐间苏辙回忆在家乡念书交游生活时,曾创作《寄题蒲传正学士阆中藏书阁》诗:

  朱栏碧瓦照山隈,竹简牙签按序开。读破文章大肆得,学成荣华逼身来。诗书教子真田宅,金玉传家定粪灰。更把遗编不雅得失,君家旧物岂须猜?[45](P162)

  诗题中的“蒲传正”即蒲宗孟,“传正”是其字,四川阆中东说念主。进士考中,曾官翰林学士兼侍读,同修两朝国史。蒲为苏家亲戚,三苏出蜀经过阆中,曾光顾蒲家藏书楼,苏辙诗句“诗书教子真田宅,金玉传家定粪灰”,一直成为宋代文东说念主藏书引导想想。

  此外,藏书在文化绵恒和东说念主类升迁进度中承担伏击作用,从某种道理上讲,藏书之火不熄,则东说念主类精神永在。宋代藏书诗于此认识颇深,多首诗作形象地把藏书称为“书种”。笔者检索全宋诗,这么的诗句主要有:

  家薄有书种,客多成笑林。——陈著《示王侑翁二首》其二

  墙东有寒士,书种世相传。——戴守旧《见名园荒原有感》

  端的传书种,分明是福胎。——戴守旧《侄孙景文多女贺其得雄》

  书种开民俗,儒声动海涯。——杜范《挽周迪功二首》其一

  儿辈政忧书种断,灵胶忽至凤麟洲。——葛立方《张沉惠诗次韵》

  但使书种多,会有岁稔时。——刘过《书院》

  书种传来直到今,念书几似孝标淫。——楼钥《以六经左氏传庄子遗伯中第有诗来谢次韵》

  传家唯有存书种,学说念当知养圣胎。——陆游《杂题四首》其三

  但令书种存,勿愧耕垄亩。——陆游《东斋杂书十二首》之十二

  高文大册传书种,怨句愁吟恼化工。——杨万里《送李待制季允擢第皈蜀》

  我家有书种,效用勿或坠。——周至《示儿诗》

  《皆东野语》卷二十《书种文种》记录说:“裴度常训其子云:‘凡吾辈但可令文种无绝,然工夫有得胜能致身万乘之相,则天也。’山谷云:‘四民皆坐世业,士医师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念书种子断交。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似祖裴语,特易文种为书种耳。’”[46](P380)“书种”道理是藏书好比种子,世代相传势必结出硕果。繁密诗东说念主殊途同归地给藏书这么形象的比较,不是无意的,是与其时文化修明的总体特征一致的。“书种”之说,标明宋东说念主觉得史籍有人命力,不错不时东说念主的聪惠和精神,与“家庭精神”是有始有终的。

  2.藏、读纠合的文化道理

  藏书与念书是一双孪生姐妹,藏书提供更多的可读之书,而念书多了,眼力大长,更有眼神征集辩别,利于藏书。宋代藏书家多好学,他们博览群书,对藏书和念书关系多有通晓相识,如尤袤尝云“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荒僻而读之以当友一又,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⑧,千古传为名言。宋代是倡导全民阅读期间,社会变成了“为父兄者,以其子弟不文为咎;为母妻者,以其子与夫不学为辱”[47](卷五,P666)的民俗。绝大多数藏书家通过藏书而念书,而治学,进而走上了宦途,他们对于念书十分留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东说念主,繁密藏书诗对此有所反馈,如刘过《书院》写说念:

  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但使书种多,会有岁稔时。[48](卷十,P82)

  “会有岁稔时”,宋代念书东说念主充分自信,唯有刻苦念书,定会有丰厚的报酬。宋东说念主念书勤奋程度为他朝所难及,时东说念主用“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东说念主家夜念书”[32](《夜行》,P3839)形容夜读情景。欧阳修记录钱惟演念书习惯说:“钱想公虽孕育荣华,而少所嗜好。在两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念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演义,上厕则阅小辞,盖未始片晌释卷也’”[49](卷二,P24)而欧阳修本东说念主亦然把念书行为念东说念主生最大的要务,他说:“吾生本寒儒,老尚把书卷。见解虽已疲,情意殊未倦。持重首唐虞,伪说起秦汉。篇章异句读,解诂及笺传。口角自相攻,去取在勇断。初如两军交,乘胜方酣战。当其旗鼓催,不觉东说念主马汗。至哉全国乐,竟日在几案……”[19](卷九《念书》,P349)宋东说念主以念书为乐,阅读经由就是束缚接管泉源流水、人命元气束缚丰融的经由,他们享受到人命有所悟解的体认之乐,并将之视为无可替代的东说念主间至乐。

  “宋儒灼见真知东说念主之心地,与寰宇同流。故所言所行,多彻上彻下,不以事功抑止境,亦不以禅寂为指归”[50](P578),宋代藏书诗在记录宋东说念主念书活动时,深契这一文化东说念主格。如宋代理学首创东说念主之一的邵雍,寓居洛阳近40年,与洛下士东说念主交好,韩维《过邵先生居》描写其住所说:

  竹坞斜开径,茅檐半卷书。幽闭入高卧,澹泊见平居。乱水随酾引,残花不扫除。因君动欢乐,纪念想吾庐。⑨

  邵雍在其居所最主要的活动是念书,他爱念书,险些无书不读,肄业中对我方要求严格而刻苦。如“邵尧夫居洛四十年,安贫乐说念……念书燕居……尝有诗云:‘斟有深浅存燮理,饮无几许系经纶。莫说念山翁拙于用,也能康济自家身。’”[31](P1385-1386)邵雍诗是自我写真,他怡悦自适,但恬静中透出无穷聪惠。

  3.雅传千古的藏书诗作

  从诗歌艺术性上来说,宋东说念主创作的藏书诗尚未变成特地诗风,以致各式诗话中也莫得说起这种创格调光,因此,诗学艺术并不光显。然则,宋代藏书诗大都而全面地反馈了宋东说念主藏书生活,升华他们的精神世界,文化价值极为可贵,历史影响极为潜入。受此影响,后世藏书诗创作多所开发。

  一方面,明清以来,私家藏书奇迹趋向荣华,藏书家们步武宋东说念主,拓宽了藏书诗适用范围。有题为座右铭的,如元代藏书家孔文昇说:“先公尝以十六字作座右铭,云:‘宁东说念主负我,毋我负东说念主。宁存书种,无苟荣华。’”⑩诗作一反曹操所信奉的价值不雅,“宁存书种,无苟荣华”,放大了私家藏书道理。有题在书柜上的,如嘉靖时苏州文人杨循吉所作《题书柜》诗:

  吾家本市东说念主,南濠居百年。自我始为士,家无一简编。穷苦一十载,购求心颇专。小者虽未备,大者亦略全。经史及子集,无非前古传。逐一红纸装,艰难手自穿,当怒读则喜,当病读则痊。恃此用为命,纵横堆满前。其时作书者,非圣必大贤。岂但开卷看,抚弄亦怡然。奈何家东说念主愚,心惟财货先。坠地不肯拾,坏烂无与怜。尽吾一生巳,死不留一篇。一又友有读者,悉当相奉捐。胜过不肖子,持去将鬻钱![51](丙六,P3463)

  诗作纪念购书之沉重,藏书之艰难,视书为人命,但怎奈家东说念主不知同情,果然一把藏书泪,满纸辛酸言。有刻在印记上的,清东说念主钱泰吉说:“汲古影写许棐《梅屋诗稿》第四卷后,有朱文方印,云‘赵文敏书’。卷末云:‘吾家业儒,穷苦置书。以遗子孙,其志奈何?后东说念主不读,将至于鬻,颓其家声,不如禽犊。若归他姓,当念斯言。取非其有,无宁舍旃。’”[52](P199)谆谆警告子孙以藏书为职责,“颓其家声,不如禽犊”之句还是类乎咒语了,不肯藏书守非其东说念主。还有效偈语创作藏书诗的,如晚清闻明学者叶昌炽,一生爱书至深,曾作一首《藏书偈》云:“无水火兵灾,无蟫蚁鼠劫;永离一切苦,如我佛所说。”[53](卷四,P420)他是在祈盼古今一切典籍永保祥瑞,永为念书东说念主所用,用心良苦啊!

  另一方面,藏书诗发展到晚清,出现了“纪事诗藏书祖传”这一诗注纠合文体,把藏书诗创作推向一个高度。导夫先路者乃叶昌炽《藏书纪事诗》,续作有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徐信符《广东藏书纪事诗》、王謇《续补藏书纪事诗》、吴则虞《续藏书纪事诗》、周退密和宋路霞《上海近代藏书纪事诗》、蔡贵华《扬州近代藏书纪事诗》等。“纪事诗藏书祖传”把诗作和列传好意思满纠合在一齐,每位传主用一首七言绝句,与传文(或注文、或按语)相映生辉,从体例上说介乎“史”与“集”之间,是藏书史与诗文集的会通之作。因而瞎掰念静先生高度评价说:“把古今藏书家的珍闻逸闻征集在一齐,对每东说念主或每几个关策划的东说念主合在一块,永别叙事,并各系以绝句一首,写得那么崭新、亲切,这个创造,前无古东说念主。不管在本色上或文学上,都铸出了一种新的花式。”[54](P24)

注释:

  ①原文见元马端临:《文件通考·经书考》卷一百七十四引,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510页。

  ②黄庭坚此语见祝穆:《方舆胜览》(施和金点校)卷二十七,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486页。

  ③语见宋周 _gdwx/201807/W020180726532354761696.jpg:《清波杂志》卷四,《清波杂志校注》(刘永翔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134页。

  ④张弋:《秋江香烟》,转引自张宏生《江湖诗派接头》,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388页。一说此诗作家为叶绍翁。

  ⑤诗作引自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二,扬州:广陵书社,2007年,第37页。

  ⑥转引自邓国光、曲奉先编:《中国历代咏月诗词全集》,郑州:河南文艺出书社出书,2003年,第267页。

  ⑦宋东说念主庞籍语,见吴处厚:《青箱杂记》(李裕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0页。

  ⑧语见尤袤:《遂初堂书目》卷尾陆友仁语,《丛书集成初编》第32册,第35页。

  ⑨转引自吴之振、吕留良、吴自牧选编《宋诗钞》,王云五主编《万有文库》第二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501页。

  ⑩(元)孔文昇:《至廉正记》,转引自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卷二《孔文昇退之》,上海:古典文学出书社,1958年,第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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